第二章·老娘寧拆十座廟，也要毀了這樁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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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我會放林木梓的鴿子，盡管以前我經常做這樣的事兒。
去拉薩的前一天，我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我不想去拉薩了，我想去參加崔俊的婚禮。準確地說，是我想要去毀了他的婚禮。有句諺語是這樣說的，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可現在即便是在前往婚禮的路上建了十座廟，我也要把它們夷為平地，誰都不能阻擋我破壞婚禮的決心。
放完林嘉興的鴿子之後，我打了個電話給程宸，告訴他我要去參加婚禮，而且要漂漂亮亮地去，但我需要一個司機，他說他正有此意。
我姐知道我要去參加崔俊的婚禮之後，整張臉都扭曲變形了，看上去就像面團被泡發了還使勁揉了幾下似的。她關心的第一個問題是我跟誰去，我明著告訴她跟程宸，公司老板的侄子；她關心的第二個問題是我有沒有在包裏塞水果刀之類的能威脅到自己和對方生命的危險物品，於是我對她說我在包裏藏了兩顆炸藥；她關心的第三個問題是我以怎樣的身份去參加婚禮，同學？前女友？還是程宸的女朋友？這次我翻了個白眼，沒搭理她。
我又從我姐那裏偷了一根項鏈，然後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好好捯飭了一下自己，其中一半時間都花在了眼睛上面，因為最近失眠嚴重，基本上不用化特效妝都可以去演大熊貓了。
程宸在十點多到了樓下，我一瞧他那身打扮就覺得今天他才是新郎官似的。
我的心情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因為我的心裏謀劃著一個惡作劇，就像調皮的熊孩子一樣，準備在婚禮上大幹一場。前一陣子看泰劇《結局》，小受在小攻的婚禮上腦補了一場手撕小三大戲，我當時真希望他們真的幹起來。但今天我不準備大動幹戈，我就動動嘴皮子，像小時代裏顧裏破壞顧源的訂婚典禮那樣，從進場到結束，一直都光鮮靚麗神氣十足。
路上的這段時間我刷了下朋友圈，看到了林木梓在拉薩發的圖片，配文是：一個人的拉薩。
我沒想到他會自己一個人跑去拉薩，我以為他會把票退掉，把關於這趟旅行所做的一切都當做沒發生過。但是在兩天前，聽到我不去拉薩之後，他似乎並沒有感到多少驚訝，仿佛早就預料到我會放他鴿子一樣。
我愧疚地說：“要不改簽吧，改到下個禮拜。”
他倔強地回應我：“沒關系，我一個人去。都已經準備好了，改簽的話所有的興奮感都會消失掉。”我拗不過他，只好祝他旅途順利愉快。
當天晚上他跟我發微信：原本屬於你的座位被一位老奶奶買到了，她說這是這趟列車最後一張票了。
我鼻子一酸，回他：那你一定要好好陪奶奶聊天，說不定將來我老了一個人去拉薩，旁邊會坐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他回了我一個微笑，再無後話。
我在圖片底下留言：你要好好的。
我摁滅手機，閉上眼睛瞇了會兒，等我再睜開眼時，我們已經到了。
婚禮在一家不算特別高檔的酒店，崔俊的媽媽和新人一起在外面迎客，見到我，他媽媽顯得比他還要尷尬，不知道該不該過來迎我。我挽著程宸的手臂走上前去，親切地叫了聲“阿姨”，阿姨握著我的手，笑容裏滿是尷尬和抱歉。
過去的幾年，阿姨一直把我當親女兒對待，然而這會兒，所謂的親女兒已經和她毫無瓜葛了。我拍拍阿姨的手，表示理解她的心情，然後看了崔俊一眼，說了聲“恭喜”，他扯了一個僵硬的微笑，把我請了進去。從始至終，程宸都沒有正眼瞧他。
一些老同學相繼過來了，見到我之後都非常好奇我和崔俊怎麽就掰了。沒等我回答，程宸就替我解了圍，他說：“這結了婚都還有離婚的，談戀愛難道就不準換對象啦？”我敢肯定這話他是沖著今天的新人去的。
有些人，我們曾經以為他們一定會在一起，但其實，我們只是習慣了他們在一起的樣子，當他們沒有繼續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其實也並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因為我們心裏都知道，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兩個人非彼此不可。人缺了另一個人，照樣是可以活下去的，只是區別於活著的質量而已。
程宸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提醒我：“婚禮要開始了。”
我擡起頭，會場的燈光慢慢變暗了。這時，我的手機在包裏響了一聲，我掏出來，是崔俊發過來的短信。
我把手機若無其事地塞回了包裏，看著臺上的婚禮司儀說著千篇一律的婚禮開場白，簡單的唏噓之後，新郎官被請上了舞臺。我低著頭，手裏把玩著桌布，沒有心思聽這些無聊的東西。
前一陣網上流行一個詞語，叫尷尬癥。每次參加這樣的婚禮，我都會犯尷尬癥，本來好好的一場婚禮，楞是被婚慶司儀變成了一場秀，秀真心秀恩愛秀孝心，氣氛不活躍還要絞盡腦汁用各種拙劣的笑話來撐場子。我曾經參加過一個親戚的婚禮，婚慶司儀為了讓賓客們鼓掌，甚至還說了一些低俗的笑話和詛咒日本滅亡之類的，那是我參加過的最惡心的婚禮。
說了一太平洋的廢話，新娘子終於要閃亮登場了。當追光打到高蔚身上的時候，我還是沒有忍住難過了一會兒，因為原本穿著那身婚紗站在那個位置緩緩走向崔俊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程宸扭過頭看著我，小聲地說：“要不要大鬧婚禮現場？我幫你！”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一個人可以！”
高蔚終於在一段被拉長的婚禮進行曲中走到了舞臺上，走到了崔俊身邊。她臉上那種幸福的笑容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了的，婚禮司儀開始要兩位新人表示對彼此的感情，當崔俊被問及到你有多愛新娘的時候，他想了想，說：“如同愛自己的生命！”
我猛地站了起來，一時間整個會場都安靜了下來，旁邊的賓客都朝投來奇怪的目光，我看著臺上的新人，新娘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崔俊看著我，目光平靜而冷淡，還有一絲乞求。我腦子裏回閃出他發給我的那條短信：別鬧！求你了！
我咬了下嘴唇，一肚子的委屈憋得我呼吸困難，我快步走出了會場，躲進了衛生間裏。
我打電話給林木梓，他很快就接了，我還沒開口說話，眼淚就先滾出來了，“我今天才知道我是有多蠢多矯情多討人厭！”
“所以……你準備放下了嗎？”他問完我，並沒有在等我的答案，而是繼續說：“我真為你感到遺憾，因為如果你來拉薩了你就知道，一個人心中有一個堅定不移的信仰是多麽幸福的事情，然而你的信仰一直都是動搖的。所以註定你得不到幸福！我現在在大昭寺，身邊都是磕長頭的藏民，他們的心中，永遠有著一個信仰。”
“是我活該！”
“對！”他的語氣無比冷漠，甚至夾雜著很濃烈的嘲諷，“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如果當初你沒有死乞白賴地纏著他，你們就不會在一起，你也不會為了他墮胎不會經歷現在經歷的，當初你決定追他的時候你就應該要想到，如果有一天他不愛你了，你自己到底能不能放手。答案很顯然，你根本不能，所以現在的傷害其實都是你自己帶來的，怨不得別人！”
“那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我用紙擦掉臉上哭花的妝。
他嘆了一口氣，“因為以你的性格，你根本不會聽我的！所以我只能等你自己真正明白。你先在該清醒了，他是真的不屬於你了！別人的安慰都是沒用的，只有自己從夢裏醒過來，你才是真的醒過來了。如果一個人他不願意醒，別人怎麽叫都是沒用的！”
“所以你一直待等著看我的笑話？”
“對！我一直在等著今天，等著你這個電話。但我並不準備和你多說什麽，因為此刻你又開始了逃避，逃避見證他們交換戒指的時刻，逃避他們當著那麽多人接吻的時刻，逃避他們在所有賓客面前大秀恩愛的時刻。我從來都沒期盼你忘掉崔俊，因為你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做到！這麽多年你最大的錯誤就是養成了一個習慣，習慣他一直陪在你的生命裏，這是一個再壞不過的習慣，如果沒有足夠堅定的毅力根本沒辦法扭轉過來。據我所知，毅力對你而言，尤其是在這件事上，連個屁都不是！”
我沒想到林木梓會這麽□□地揭穿我，因為自從失戀以來，他變得越來越像個暖男，而不是當初那個嘴欠的處女座，但此刻我才發現，其實他只是扮演了我心目中想要的那個李大仁，但他的骨子裏其實一直都是王小賤。我對著手機狠狠地說：“那我就證明給你看！”然後掛了電話。
我洗了把臉，擦幹凈後重新補好了妝，還特地把嘴唇化得像兩片鮮紅的玫瑰花瓣。我走出洗手間，看見程宸在外面等我，他看見我出來，露出了微笑。我踩著高跟鞋回到會場，這會兒已經開席了。
我現在肚子裏墊了點東西，免得待會兒敬完酒鬧得胃不舒服，我說過的，我要神氣地來神氣地走，我還要當那個趾高氣昂的女王，即便身邊再也沒有那個守護王子了！
新人過來敬酒的時候，程宸一直坐著，我站了起來，端起我的紅酒杯，說了一大堆祝福的話，什麽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之類的，說完我就把半杯紅酒灌進了肚子裏，然後坐下來胡吃海喝，畢竟隨了那麽多份子錢，總要多吃點回去。
但在回來的路上，我卻把肚子裏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我沒有喝醉，就是覺得惡心。
我在程宸的車裏緩了會兒，我以為我還會哭，但是我沒有，可能是因為吐過之後將心裏的那些委屈都已經吐出來了。
下車之後，我跟程宸說：“要不，咱們倆試試吧！但我不保證我能不想他。”
程宸楞了一下，笑了，“好！”
這次不是賭氣，而是真的覺得我該找一個像樣一點的男人了。我身邊的人選有很多，第一個是劉科，但他值得擁有更加優秀的女人，而不是像我這樣的；第二個就是程宸了，他雖然平時吊兒郎當的，但是個不折不扣的好青年，而且這麽些年了，我們彼此都有所了解；至於林木梓，他是朋友、親人，他不在愛情的範圍裏面，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愛他。
晚餐過後，我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姐夫，同時也征詢了他的意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和你姐都希望，你在今後的路上都過得幸福。你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你也要學會考慮你所做的每一個決定它將來帶來的後果你是否會承受得了，還有，它會不會傷害到別人。”
我不敢保證未來，但我此刻卻很清楚，我不是心血來潮。
八月中旬快要過完的時候，劉科離職了，離職的前一天我和他在一起吃了飯，兩個人還喝了點小酒。
“我把房子也賣了，準備出去走一走。我很久都沒有去旅游了，上一次應該還是讀大學的時候，幾個室友一起去上海，當時是國慶，整個上海都是人，所以從那以後再也沒想過要去別的城市。”
“準備去哪兒？”我不準備挽留他，因為此刻，讓他離開對他而言或許是最好的。
劉科想都沒想，“去大連或者青島，我想去海上看看。”
我曾經聽一個人說過，如果一個人的心裏非常壓抑，他會特別想去看海，特別想乘一艘破漁船在大風大浪裏飄搖，因為海浪會和風一起帶走半條生命，當他安全回到陸地的時候他就會明白，腳踏實地的感覺再好不過。同樣的，很多極限運動也有這樣的效果，只不過看海會顯得更加有文藝氣息。
和劉科分別的時候，他擁抱了我，並且祝我幸福。我說：“劉科，謝謝你！”
他拍拍我的背，笑著說：“不要再叫我劉科了，我叫劉智瑉。”
我無奈地搖搖頭，目送他離開了公司。
第二天晚上，他發了一張大海的照片給我，照片中他穿著白色背心和藍色沙灘褲，頭發也剪短了，他光著腳站在海岸線上，身後的大海如同一片藍天，他腳下的白色沙灘就像一朵白雲，我仿佛看到在明朗的藍天裏，清清趴在白雲上，笑得一臉孩子模樣。
——以前清清經常說，想和我一起去看海，我很後悔沒能滿足他的心願。我準備去看一看不同的海，把它們都拍下來，或許有一天，我會把它們都帶給清清，又或許，在看海的過程中，我會遇到我自己的大海，然後將這件事遺忘掉。
看到這段話，我哭著回了四個字：從心就好！
從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再失眠了。
我越來越習慣在早上七點鐘醒來，吃我姐和姐夫一起做的早餐，然後坐姐夫的車去公司上班。我工作的時候很少會想其他事，因為最近的工作量大得驚人。我的頂頭上司換成了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女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朋友圈曬她那個剛上一年級的兒子，工作上她對我們嚴格要求毫不懈怠，私底下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年輕媽媽。
我和程宸的關系在公司不脛而走，我又成功成為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畢竟來公司不到四個月，我卻已經和這裏的四個男人產生了糾纏不清的關系，其中還有主管科長和董事長侄子，所以，我也就成為了大家嘴裏想靠著男人上位的“□□”。其實我一點也不討厭□□這個詞語，因為能贏得這個頭銜的女人，最起碼都有一張大部分女人都羨慕嫉妒恨的臉，所以我自覺地認為她們都在誇我長得漂亮。
我從來都不曾期盼過別人如何看待我，我也從來不擅長做大家眼裏的好人。這年頭，好人太難做了，而當一個好人突然變得不那麽好的時候，他會淪落到比壞人還要糟糕的地步，那麽我就一直當大家眼裏的壞人好了，這樣才活得自在。
人活一世，不為討別人開心，只為活得自在。
我和程宸其實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發展，一直都和以前一樣，因為我已經告誡過他了，不要想著在我的辦公桌上放鮮花或巧克力之類的來給我驚喜，也不要在上班期間有事沒事就過來串門，我需要的是一段普通的愛情，不是一場秀。所以大部分時候我們都非常規矩老實，更不存在什麽眉目傳情，只是我們會在一起吃飯，聊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有時候他會送我回家。我覺得這樣很好，沒有壓力，甚至都不覺得我是在談戀愛，所以也沒有因為我們從朋友變成情侶而感覺不自在。或許這才是適合我和他相處的方式。
只是，我一直都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林木梓，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他開口。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顧慮。
林木梓是在八月快接近尾聲的時候回來的，我去火車站接的他，這半個月他曬黑了不少，皮膚看上去更加接近小麥色，不再是以前別人嘴裏的小白臉了。他回家休息了片刻之後，我為他接風洗塵，聊了一些旅途中的所見所聞。
他說：“如果有機會，你一定要去拉薩看一看，不為別的，當你獨自一人踏上陌生的土地時，你會突然發現，你變得勇敢了。”他舉起酒杯，“來，敬我的勇敢！”
我們碰杯，我的酒杯剛送到嘴邊，他卻突然問了句：“那麽，你有沒有變得勇敢一點呢？”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事，我只是輕描淡寫地跟他說：“我會嘗試著走出來的，畢竟，他已經結婚了，我可不想當小三！”
他輕笑一聲，將啤酒一飲而盡，接著又給自己滿上了，我很少看他喝得這麽豪放過。可以說，幾乎沒有。我想，他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愉快的。
那晚回到家，我拆開了他從拉薩給我帶來的禮物，是一條藏式披肩，正方形，足有半張床大小，一面是肉紅色一面是橘黃色，很溫暖的色調，上面繡著典型的藏式花紋，邊上垂著漂亮的流蘇。我把它折成三角形披在肩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我仿佛看到我擁有了一雙翅膀，但是不知道，我是不是有飛起來的勇氣和力量。
我曾經在某本雜志上見到過一首現代詩，題目是：送你一只海鷗，從明天起自由。鳥類天生都是自由的，張開翅膀順著風的方向，一飛就飛到了遠方。
我低下頭，沒有眼淚，但卻感到了隱隱的悲傷。
林木梓，你是不是也想送我自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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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拉薩的前一天，我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我不想去拉薩了，我想去參加崔俊的婚禮。準確地說，是我想要去毀了他的婚禮。有句諺語是這樣說的，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可現在即便是在前往婚禮的路上建了十座廟，我也要把它們夷為平地，誰都不能阻擋我破壞婚禮的決心。
放完林嘉興的鴿子之後，我打了個電話給程宸，告訴他我要去參加婚禮，而且要漂漂亮亮地去，但我需要一個司機，他說他正有此意。
我姐知道我要去參加崔俊的婚禮之後，整張臉都扭曲變形了，看上去就像面團被泡發了還使勁揉了幾下似的。她關心的第一個問題是我跟誰去，我明著告訴她跟程宸，公司老板的侄子；她關心的第二個問題是我有沒有在包裏塞水果刀之類的能威脅到自己和對方生命的危險物品，於是我對她說我在包裏藏了兩顆炸藥；她關心的第三個問題是我以怎樣的身份去參加婚禮，同學？前女友？還是程宸的女朋友？這次我翻了個白眼，沒搭理她。
我又從我姐那裏偷了一根項鏈，然後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好好捯飭了一下自己，其中一半時間都花在了眼睛上面，因為最近失眠嚴重，基本上不用化特效妝都可以去演大熊貓了。
程宸在十點多到了樓下，我一瞧他那身打扮就覺得今天他才是新郎官似的。
我的心情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因為我的心裏謀劃著一個惡作劇，就像調皮的熊孩子一樣，準備在婚禮上大幹一場。前一陣子看泰劇《結局》，小受在小攻的婚禮上腦補了一場手撕小三大戲，我當時真希望他們真的幹起來。但今天我不準備大動幹戈，我就動動嘴皮子，像小時代裏顧裏破壞顧源的訂婚典禮那樣，從進場到結束，一直都光鮮靚麗神氣十足。
路上的這段時間我刷了下朋友圈，看到了林木梓在拉薩發的圖片，配文是：一個人的拉薩。
我沒想到他會自己一個人跑去拉薩，我以為他會把票退掉，把關於這趟旅行所做的一切都當做沒發生過。但是在兩天前，聽到我不去拉薩之後，他似乎並沒有感到多少驚訝，仿佛早就預料到我會放他鴿子一樣。
我愧疚地說：“要不改簽吧，改到下個禮拜。”
他倔強地回應我：“沒關系，我一個人去。都已經準備好了，改簽的話所有的興奮感都會消失掉。”我拗不過他，只好祝他旅途順利愉快。
當天晚上他跟我發微信：原本屬於你的座位被一位老奶奶買到了，她說這是這趟列車最後一張票了。
我鼻子一酸，回他：那你一定要好好陪奶奶聊天，說不定將來我老了一個人去拉薩，旁邊會坐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他回了我一個微笑，再無後話。
我在圖片底下留言：你要好好的。
我摁滅手機，閉上眼睛瞇了會兒，等我再睜開眼時，我們已經到了。
婚禮在一家不算特別高檔的酒店，崔俊的媽媽和新人一起在外面迎客，見到我，他媽媽顯得比他還要尷尬，不知道該不該過來迎我。我挽著程宸的手臂走上前去，親切地叫了聲“阿姨”，阿姨握著我的手，笑容裏滿是尷尬和抱歉。
過去的幾年，阿姨一直把我當親女兒對待，然而這會兒，所謂的親女兒已經和她毫無瓜葛了。我拍拍阿姨的手，表示理解她的心情，然後看了崔俊一眼，說了聲“恭喜”，他扯了一個僵硬的微笑，把我請了進去。從始至終，程宸都沒有正眼瞧他。
一些老同學相繼過來了，見到我之後都非常好奇我和崔俊怎麽就掰了。沒等我回答，程宸就替我解了圍，他說：“這結了婚都還有離婚的，談戀愛難道就不準換對象啦？”我敢肯定這話他是沖著今天的新人去的。
有些人，我們曾經以為他們一定會在一起，但其實，我們只是習慣了他們在一起的樣子，當他們沒有繼續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其實也並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因為我們心裏都知道，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兩個人非彼此不可。人缺了另一個人，照樣是可以活下去的，只是區別於活著的質量而已。
程宸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提醒我：“婚禮要開始了。”
我擡起頭，會場的燈光慢慢變暗了。這時，我的手機在包裏響了一聲，我掏出來，是崔俊發過來的短信。
我把手機若無其事地塞回了包裏，看著臺上的婚禮司儀說著千篇一律的婚禮開場白，簡單的唏噓之後，新郎官被請上了舞臺。我低著頭，手裏把玩著桌布，沒有心思聽這些無聊的東西。
前一陣網上流行一個詞語，叫尷尬癥。每次參加這樣的婚禮，我都會犯尷尬癥，本來好好的一場婚禮，楞是被婚慶司儀變成了一場秀，秀真心秀恩愛秀孝心，氣氛不活躍還要絞盡腦汁用各種拙劣的笑話來撐場子。我曾經參加過一個親戚的婚禮，婚慶司儀為了讓賓客們鼓掌，甚至還說了一些低俗的笑話和詛咒日本滅亡之類的，那是我參加過的最惡心的婚禮。
說了一太平洋的廢話，新娘子終於要閃亮登場了。當追光打到高蔚身上的時候，我還是沒有忍住難過了一會兒，因為原本穿著那身婚紗站在那個位置緩緩走向崔俊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程宸扭過頭看著我，小聲地說：“要不要大鬧婚禮現場？我幫你！”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一個人可以！”
高蔚終於在一段被拉長的婚禮進行曲中走到了舞臺上，走到了崔俊身邊。她臉上那種幸福的笑容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了的，婚禮司儀開始要兩位新人表示對彼此的感情，當崔俊被問及到你有多愛新娘的時候，他想了想，說：“如同愛自己的生命！”
我猛地站了起來，一時間整個會場都安靜了下來，旁邊的賓客都朝投來奇怪的目光，我看著臺上的新人，新娘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崔俊看著我，目光平靜而冷淡，還有一絲乞求。我腦子裏回閃出他發給我的那條短信：別鬧！求你了！
我咬了下嘴唇，一肚子的委屈憋得我呼吸困難，我快步走出了會場，躲進了衛生間裏。
我打電話給林木梓，他很快就接了，我還沒開口說話，眼淚就先滾出來了，“我今天才知道我是有多蠢多矯情多討人厭！”
“所以……你準備放下了嗎？”他問完我，並沒有在等我的答案，而是繼續說：“我真為你感到遺憾，因為如果你來拉薩了你就知道，一個人心中有一個堅定不移的信仰是多麽幸福的事情，然而你的信仰一直都是動搖的。所以註定你得不到幸福！我現在在大昭寺，身邊都是磕長頭的藏民，他們的心中，永遠有著一個信仰。”
“是我活該！”
“對！”他的語氣無比冷漠，甚至夾雜著很濃烈的嘲諷，“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如果當初你沒有死乞白賴地纏著他，你們就不會在一起，你也不會為了他墮胎不會經歷現在經歷的，當初你決定追他的時候你就應該要想到，如果有一天他不愛你了，你自己到底能不能放手。答案很顯然，你根本不能，所以現在的傷害其實都是你自己帶來的，怨不得別人！”
“那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我用紙擦掉臉上哭花的妝。
他嘆了一口氣，“因為以你的性格，你根本不會聽我的！所以我只能等你自己真正明白。你先在該清醒了，他是真的不屬於你了！別人的安慰都是沒用的，只有自己從夢裏醒過來，你才是真的醒過來了。如果一個人他不願意醒，別人怎麽叫都是沒用的！”
“所以你一直待等著看我的笑話？”
“對！我一直在等著今天，等著你這個電話。但我並不準備和你多說什麽，因為此刻你又開始了逃避，逃避見證他們交換戒指的時刻，逃避他們當著那麽多人接吻的時刻，逃避他們在所有賓客面前大秀恩愛的時刻。我從來都沒期盼你忘掉崔俊，因為你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做到！這麽多年你最大的錯誤就是養成了一個習慣，習慣他一直陪在你的生命裏，這是一個再壞不過的習慣，如果沒有足夠堅定的毅力根本沒辦法扭轉過來。據我所知，毅力對你而言，尤其是在這件事上，連個屁都不是！”
我沒想到林木梓會這麽□□地揭穿我，因為自從失戀以來，他變得越來越像個暖男，而不是當初那個嘴欠的處女座，但此刻我才發現，其實他只是扮演了我心目中想要的那個李大仁，但他的骨子裏其實一直都是王小賤。我對著手機狠狠地說：“那我就證明給你看！”然後掛了電話。
我洗了把臉，擦幹凈後重新補好了妝，還特地把嘴唇化得像兩片鮮紅的玫瑰花瓣。我走出洗手間，看見程宸在外面等我，他看見我出來，露出了微笑。我踩著高跟鞋回到會場，這會兒已經開席了。
我現在肚子裏墊了點東西，免得待會兒敬完酒鬧得胃不舒服，我說過的，我要神氣地來神氣地走，我還要當那個趾高氣昂的女王，即便身邊再也沒有那個守護王子了！
新人過來敬酒的時候，程宸一直坐著，我站了起來，端起我的紅酒杯，說了一大堆祝福的話，什麽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之類的，說完我就把半杯紅酒灌進了肚子裏，然後坐下來胡吃海喝，畢竟隨了那麽多份子錢，總要多吃點回去。
但在回來的路上，我卻把肚子裏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我沒有喝醉，就是覺得惡心。
我在程宸的車裏緩了會兒，我以為我還會哭，但是我沒有，可能是因為吐過之後將心裏的那些委屈都已經吐出來了。
下車之後，我跟程宸說：“要不，咱們倆試試吧！但我不保證我能不想他。”
程宸楞了一下，笑了，“好！”
這次不是賭氣，而是真的覺得我該找一個像樣一點的男人了。我身邊的人選有很多，第一個是劉科，但他值得擁有更加優秀的女人，而不是像我這樣的；第二個就是程宸了，他雖然平時吊兒郎當的，但是個不折不扣的好青年，而且這麽些年了，我們彼此都有所了解；至於林木梓，他是朋友、親人，他不在愛情的範圍裏面，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愛他。
晚餐過後，我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姐夫，同時也征詢了他的意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和你姐都希望，你在今後的路上都過得幸福。你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你也要學會考慮你所做的每一個決定它將來帶來的後果你是否會承受得了，還有，它會不會傷害到別人。”
我不敢保證未來，但我此刻卻很清楚，我不是心血來潮。
八月中旬快要過完的時候，劉科離職了，離職的前一天我和他在一起吃了飯，兩個人還喝了點小酒。
“我把房子也賣了，準備出去走一走。我很久都沒有去旅游了，上一次應該還是讀大學的時候，幾個室友一起去上海，當時是國慶，整個上海都是人，所以從那以後再也沒想過要去別的城市。”
“準備去哪兒？”我不準備挽留他，因為此刻，讓他離開對他而言或許是最好的。
劉科想都沒想，“去大連或者青島，我想去海上看看。”
我曾經聽一個人說過，如果一個人的心裏非常壓抑，他會特別想去看海，特別想乘一艘破漁船在大風大浪裏飄搖，因為海浪會和風一起帶走半條生命，當他安全回到陸地的時候他就會明白，腳踏實地的感覺再好不過。同樣的，很多極限運動也有這樣的效果，只不過看海會顯得更加有文藝氣息。
和劉科分別的時候，他擁抱了我，並且祝我幸福。我說：“劉科，謝謝你！”
他拍拍我的背，笑著說：“不要再叫我劉科了，我叫劉智瑉。”
我無奈地搖搖頭，目送他離開了公司。
第二天晚上，他發了一張大海的照片給我，照片中他穿著白色背心和藍色沙灘褲，頭發也剪短了，他光著腳站在海岸線上，身後的大海如同一片藍天，他腳下的白色沙灘就像一朵白雲，我仿佛看到在明朗的藍天裏，清清趴在白雲上，笑得一臉孩子模樣。
——以前清清經常說，想和我一起去看海，我很後悔沒能滿足他的心願。我準備去看一看不同的海，把它們都拍下來，或許有一天，我會把它們都帶給清清，又或許，在看海的過程中，我會遇到我自己的大海，然後將這件事遺忘掉。
看到這段話，我哭著回了四個字：從心就好！
從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再失眠了。
我越來越習慣在早上七點鐘醒來，吃我姐和姐夫一起做的早餐，然後坐姐夫的車去公司上班。我工作的時候很少會想其他事，因為最近的工作量大得驚人。我的頂頭上司換成了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女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朋友圈曬她那個剛上一年級的兒子，工作上她對我們嚴格要求毫不懈怠，私底下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年輕媽媽。
我和程宸的關系在公司不脛而走，我又成功成為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畢竟來公司不到四個月，我卻已經和這裏的四個男人產生了糾纏不清的關系，其中還有主管科長和董事長侄子，所以，我也就成為了大家嘴裏想靠著男人上位的“□□”。其實我一點也不討厭□□這個詞語，因為能贏得這個頭銜的女人，最起碼都有一張大部分女人都羨慕嫉妒恨的臉，所以我自覺地認為她們都在誇我長得漂亮。
我從來都不曾期盼過別人如何看待我，我也從來不擅長做大家眼裏的好人。這年頭，好人太難做了，而當一個好人突然變得不那麽好的時候，他會淪落到比壞人還要糟糕的地步，那麽我就一直當大家眼裏的壞人好了，這樣才活得自在。
人活一世，不為討別人開心，只為活得自在。
我和程宸其實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發展，一直都和以前一樣，因為我已經告誡過他了，不要想著在我的辦公桌上放鮮花或巧克力之類的來給我驚喜，也不要在上班期間有事沒事就過來串門，我需要的是一段普通的愛情，不是一場秀。所以大部分時候我們都非常規矩老實，更不存在什麽眉目傳情，只是我們會在一起吃飯，聊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有時候他會送我回家。我覺得這樣很好，沒有壓力，甚至都不覺得我是在談戀愛，所以也沒有因為我們從朋友變成情侶而感覺不自在。或許這才是適合我和他相處的方式。
只是，我一直都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林木梓，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他開口。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顧慮。
林木梓是在八月快接近尾聲的時候回來的，我去火車站接的他，這半個月他曬黑了不少，皮膚看上去更加接近小麥色，不再是以前別人嘴裏的小白臉了。他回家休息了片刻之後，我為他接風洗塵，聊了一些旅途中的所見所聞。
他說：“如果有機會，你一定要去拉薩看一看，不為別的，當你獨自一人踏上陌生的土地時，你會突然發現，你變得勇敢了。”他舉起酒杯，“來，敬我的勇敢！”
我們碰杯，我的酒杯剛送到嘴邊，他卻突然問了句：“那麽，你有沒有變得勇敢一點呢？”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事，我只是輕描淡寫地跟他說：“我會嘗試著走出來的，畢竟，他已經結婚了，我可不想當小三！”
他輕笑一聲，將啤酒一飲而盡，接著又給自己滿上了，我很少看他喝得這麽豪放過。可以說，幾乎沒有。我想，他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愉快的。
那晚回到家，我拆開了他從拉薩給我帶來的禮物，是一條藏式披肩，正方形，足有半張床大小，一面是肉紅色一面是橘黃色，很溫暖的色調，上面繡著典型的藏式花紋，邊上垂著漂亮的流蘇。我把它折成三角形披在肩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我仿佛看到我擁有了一雙翅膀，但是不知道，我是不是有飛起來的勇氣和力量。
我曾經在某本雜志上見到過一首現代詩，題目是：送你一只海鷗，從明天起自由。鳥類天生都是自由的，張開翅膀順著風的方向，一飛就飛到了遠方。
我低下頭，沒有眼淚，但卻感到了隱隱的悲傷。
林木梓，你是不是也想送我自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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